大概是兩碗飯的原因，又或許是三人的態度令她臉色稍稍緩和，葉嬸子慢吞吞的吃完一碗飯，淡淡的道：“說吧，想幹嘛！”

“那個……”李曼看著她黑壓壓的眸色，心下發怵，幹巴巴的道：“我昨天晚上聽到外面有哭聲。”

“那個，嬸子，真的有……鬼嗎？”她說的聲音很輕，生怕驚擾了什麽。

葉嬸子：“你們從鎮口來，看到了嗎？”

看到什麽？白小話、李曼面面相窺，倒是鹿鳴隱約抓到一點什麽，“牌坊？”

李曼驚疑：“牌坊？！”

“對，牌坊，從明末到現在，這鎮子上一共有十八道貞節牌坊！”葉嬸子臉上流露出深深的厭惡和痛恨。

“你說，死了男人，應該守節嗎？”盯著白小話李曼，她幽幽的說道。

祖孫兩穿著帶著補丁的斜襟大褂寬松的長褲，葉嬸子的頭發用一塊布包在頭上，而春娘則胡亂紮著兩團枯黃的小揪，身上的衣服顏色明顯不是小孩子穿的，應該是改的，典型的古代貧苦百姓。

白小話李曼幾人的衣服明顯是異類，可葉嬸子從始至終都未流露出什麽詫異的表情，甚連都沒有質問謾罵過，只是漠不關心的移開眼，她並不關心他們是誰，甚至不在意他們會不會打擾她的生活，暗中漠不關心的淡然令人心生詭異。

這會頂著對方犀利的眼神，白小話甚至覺得對方看透了他們的目的，她想了想，遲疑道：“我覺得，這個全憑個人心意！”

“如果不想當寡婦，那麽過個一年半載，再嫁也沒什麽啊！”

李曼補充道：“其實，也不用一年半載，我們那兒死了丈夫，只要過了七七四十九再找都要被讚一聲有情有義。”

葉嬸子不敢置信的望著她，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鹿鳴。

鹿鳴點頭，“我們那裏，已經沒有所謂的守孝什麽的！”現代社會一切都被簡單快捷化。

七七甚至可以在三天之內搞定！

“怎麽可能，怎麽可能？！”她不敢相信，喃喃自語的念叨著：“呵呵呵，這算什麽……”

“那我……”

“奶奶，這裏面還有肉！”春娘埋頭吃著，忽然驚訝叫道：“這是肉嗎？！”她的碗底下被藏著幾塊沒有被切碎的肉。

“好好吃……。”她近乎虔誠的嚼著肉，腮幫子一鼓，一鼓。

小姑娘纖細的嗓音驚醒了葉嬸子，她沒有在沈浸在過去的情緒中，而是平靜冷漠的敘述道：“一開始確實是自願守節，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，只要鎮上死了男人，有了寡婦，就必須要當一輩子寡婦！”

有些人願意守一輩子，可有些人不願意，貧苦人家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鎮長想要名聲，不管底下的人的死活，可女人們不願意，那就沒辦法了，只能忍著，忍不住了就鬧出事來！”

“有兩個逃走了，被捉到沈了塘，後來就沒人敢逃。那風從鎮子上刮過，那塘裏的哭聲就被帶過來。”

是嗎，真是這樣嗎？白小話狐疑，覺得對方隱瞞了什麽，冷不丁的問道：“那死人呢，鎮上每年都會死人，是為什麽？”

葉嬸子低頭喝水，漫不經心的道：“哪年不死人，有什麽好奇怪的！”

李曼沖她使了個眼色，比劃了一下手。

白小話秒懂：“葉嬸子，我只有五兩了！”從身上摸出一錠小銀子，“嬸子，我們就是想查個清楚！”

“查清了又能怎麽樣？”葉嬸子嗤笑，笑容又冷又硬。

“嬸子，我一進鎮子，就看到鎮子上空烏雲壓頂，那是怨氣凝聚，不消除怨氣，這鎮子遲早會被吞掉。”

“呵呵……”葉嬸子扯了扯嘴角，“這鎮子在不在有什麽區別！”她起身，把三人往外轟，“這鎮子早就死了！”

“我們祖孫累了，想休息會，你們自己走吧，天一黑，就關門！”

李曼看著五兩銀子，發愁：“怎麽辦，連錢都不好用了。”

“這說明，葉嬸子絕對隱瞞了什麽。”白小話皺眉沈思，最後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！

鹿鳴沈默的跟在她們身後，三個人猶豫了一下，決定往外走，去街上看看，街上人來人往，卻依舊很冷清。

看了好一會，白小話才明白那兒來的不對，“沒有交流！”

街上怎麽可能安靜呢，那些叫賣聲，跟親朋好友的招呼聲，甚至走路帶起的雜音，通通沒有，每個人的步子都一板一正，就跟被人比劃過一樣。

走路的聲音只剩下腳步聲，吧嗒吧嗒……，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聽起來有幾分詭異。

那些攤販也不叫賣，只是冷漠的站在攤前。

李曼看了兩眼，就覺得心慌：“越看越像是恐怖片！”

鹿鳴突然開口：“她說這鎮子死了！”

“什麽叫鎮子死了？”李曼皺眉，思索道：“難不成意思是，一個人活著，但是他永遠死了，那個大媽指的是這樣意思，這個鎮子雖然存在，但是精神死了？！”

等了半天嗎，沒聽到白小話說話，回頭，卻見她盯著街上發呆，伸手一推：“白小話，你想什麽呢？”

“啊？”白小話回過神來，“你們說，了解一個鎮最快的方法是什麽？”

李曼：“最快的方法？”

鹿鳴：“……縣志？”

縣志，的確是個好主意，白小話果斷點頭，“走，先找個人問問縣衙在哪裏！”

三個人猶豫了一下，走到買燒餅的一家人家，白小話瞅了眼，要了幾個素油燒餅。

李曼差點沖上去，把她拉回來，拜托，那東西能吃嗎？！

鹿鳴手疾眼快的拉住她低聲道，“沒有那麽快！”

她稍稍安心下來，擡眸打量著四周，卻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他們身上，那種冰冷無機質的，不像是在看一個人，更像是在看一件看似平平無奇又其實又那麽點意思的物件。

賣燒餅的攤主是個中年男人 帶著一頂老舊的瓜皮帽，一撇小胡子，一雙小而長的眼睛一撇，斜斜的打量了三個人，“外地人？”

李曼心裏一咯噔，口氣沖道，“怎麽，你這燒餅還不賣給外地人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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